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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看点丨做好国家级“哨点”检测的“守门人”,一个青岛皮肤科医生20余年的公益之路

2022-11-30 21:16:42 转载出处:青岛日报社/观海新闻

在青岛一处城郊区域,坐落着一家不起眼的诊所,门口“健康中心”四个大字,淹没在众多小商铺当中。周围邻居都不知道这里是具体做什么的,还以为这是一家养生馆。其实这里是性病艾滋病国家哨点监测检测点,是一家公益机构。从当地医院退休后,医生张齐(化名)的后半生“职业生涯”便在这里,她的工作是干预性病和艾滋病的传播,关注一些失足妇女的职业健康以及她们所接待的客户群体,努力保障病毒不在这个群体里扩散,并阻止病毒由这个群体传播至社会面。


【资料图】

在12月1日世界艾滋病日来临前夕,记者来到健康中心,近距离感知张齐那些艰难而不懈 “智斗”性病艾滋病的故事。

不被理解的无奈,和高危人群打交道是为了阻断传播风险

别看健康中心不起眼,却是社会组织参与艾滋病防治基金项目实习基地,这是由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财政部、民政部共同建立的公益专项基金项目,全国仅有7家。中心还承担了一些国家级的调查项目。

这是20多年来,张齐第二次接受采访,因为性病、艾滋病是一个敏感话题,感染人群和从事这一行干预治疗的工作者也不易被接受,一旦工作地点暴露于大众视野,工作便更难开展了。“参与、保密、尊重、倾听、理解、关怀”,这是中心的工作原则。采访过程中,张齐几度哽咽,因为想起了这些年的艰难。张齐说:“我觉得自己像是‘不能见光的医生’,服务的都是地下从业者,别人问我是干什么的,我说是看病的,但再细问我,我就不会再说下去了。其实干的是好事,但会遭人嫌弃。连我妈都质问我,你为什么不能继续给正常人看病?”很多地方都曾有类似的救助项目,可后来都做不下去,因为有着太多无法承受的压力。

张齐是出了名的热心肠。因为自己淋过雨,所以想给别人撑伞。中学时,因父母被打为右派,张齐和家人遭到了很多不公正待遇,所以她知道人在困境时,最渴望的是有人能拉一把。在医院工作时,她的抽屉中一直放着零钱,遇到贫困的病人,她会主动伸出援手,“等你以后有钱了,还能想起来就过来还我,想不起来就算了。”

20多年前,当地有600多家歌厅及众多的洗头房,性工作者的数量可想而知。张齐原是当地一家医院的皮肤科专家,因科室开设性病门诊,从那时起她便开始接触“小姐”。张齐说:“并非每个‘小姐’都很有钱,接触的过程中,我发现她们很难敞开心扉,有些人连医药费都难以承担。”“小姐”的穿搭过于个性,很容易被认出来,便经常有人来投诉。“这里是医院,为什么要接诊她们这群人?这群人都是自找的,我们不要跟她们一起看病。”

张齐也很无奈,她说:“其实大家有顾虑是正常的,但治病救人是医生的天职,而且她们是高危人群,如果她们染病了,我们不干预,社会面传播风险就会变大了。”

成为特殊人群的“张姐”,干预人群日渐扩大

2002年,她加入了一个国家级预防艾滋病的项目,其中一项任务是要到暗娼点做外展和问卷调查。项目进行起来并不容易,首先进入这些场所就要过心理上的关卡,让对方做问卷也并不配合,有时候还会被驱赶。张齐只得从找她看过病的“小姐”身上突破。经历多重坎坷,问卷终于完成了,张齐也因此得到了一个到香港交流学习的机会。她很诧异这样的机会怎么会“落到”自己头上?后来才知道,当初报名那个国家项目的18人大多都放弃了,唯剩她一个。

出于一名医生的责任,这项“兼职”,张齐做了三年,她的诊室也因此经常被投诉。2005年3月,张齐在医院工作年满30年,可提前退休,她随即便办理了离岗手续。“尽管很舍不得,但那时候想的是不能再给医院添麻烦了,而且这活总得有人干。”她说。离岗后,她便开了这家健康中心。

健康中心面积并不大,一楼是接待室,二楼则是沟通室和诊室。根据张齐最初的设想,沟通室应该像诊室一样干净明亮,但最终这一想法被推翻。“那样会让人有距离感。”最后,沟通室布置得温暖而有创意,随手就能翻到诊所印制的《爱心专刊》,入门右手边的整面墙上都贴着患者留下的便利贴,上边写着她们的心里话。就是从这里,张齐发现了很多线索,许多纸条上承载着令人哀伤的故事。有的姑娘是从偏远地区被“骗”过来的,很想爸妈;有的姑娘干上这一行,是因为父母去世,她要还钱,也要供妹妹读大学;有的是为了给患重病的女儿治病。另一面墙上,则是“小姐”们自己写的文章,和同行们分享工作中如何保护好自己。房租一直在涨,张齐也想换个地方,但是这两面墙承载了太多记忆,因为时间太久已经撕不下来,也无法带走了,索性就不搬了。

中心采用“门诊-外展-社群活动”的工作模式。“外展”是指工作人员定期或不定期到暗娼聚集地或工作场所开展有关艾滋病防治知识的普及工作,包括办讲座、发放宣传材料和计生用品、检测HIV、检测梅毒等,并和她们建立信任关系。后来外展扩至所有高危人群。

最初去特殊场所做外展时,张齐经常被误会,对方以为她是来传销的或者是来举报的。她频繁遭遇白眼、谩骂、拒绝,也曾被黑恶势力团团围住,她都忍了。时间久了,张齐也积攒了一些经验,她不说是来教知识、发计生用品的,而是说“我是来给你们提供行业信息的。”然后会问问她们的近况,捎带着教她们一些必要的生理健康知识,教她们如何辨别传染病、远离毒品。

慢慢地,大家开始接纳这个“怪人”,对她的称呼不再是张大夫,而是张姐。她们也从被动变主动来寻求健康服务,养成定期查体检测的习惯。而且会向张齐反馈行业动态,带动更多的流动应召隐蔽人群寻求接受机构的干预服务,参与查体检测。

她时刻处于矛盾之中。在心底,她坚决反对女性从事性服务;在现实中,她却在不断地教导这些女性如何保护自己、保护他人,防止感染的办法。她也曾不知疲倦地劝说她们“回头是岸”,但发现这些女孩要么不理会,要么真的无奈,后来她就闭口不谈,只告诉她们事情的危害性,让她们自己去选择。

我退休了谁能接班,老医生期待性病艾滋病彻底消失

中心由一些慈善机构资助。本来面对这一人群的检查全是免费的,但后来改为20元年检制。“这20元是为了让她们知道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后来,年检改为了一年检四次。”张齐说。令她和同事们欣喜的是,在他们多年的努力下,当地的艾滋病发病率一直控制在很低的水平。她说:“2008年毒品泛滥,仅我们这一个中心就查出了168例梅毒,这一群体中的梅毒发病率为28%,在我们的干预下,三年后降低为1%。”

前些年,健康中心不仅给那些特殊的从业者看病,也会教她们一些技能,如美容美发、按摩、文印等,希望她们有朝一日“脱离”这一行时,有谋生的手艺。几年后,真的有很多姑娘转行用正当的劳动谋生,还会来探望她。

近年来,性病艾滋病开始由高危人群向普通人群转移,并出现年轻化的趋势。互联网交友和性观念的开放带来的问题也让张齐倍感头疼。尤其是遇到一些寻求刺激的年轻人,在高危行为中反复试探,然后再三番五次找她求助,张齐也会怒其不争,但也只能帮助他们。“了解这些年轻的孩子们后,我发现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原生家庭缺少温暖和关爱。”

这两年,张齐无数次想放下这里的一切。她抱怨道:“有医院给我高薪返聘我,我去那多好,不用赔着钱还要被人看不起。”但她又无法真的放下,转头便带着宣传材料到学校中科普生理健康知识。 “艾滋病防治与性教育息息相关,尤其应该在校园里普及推行,性健康教育越早,效果越好。此外,一定要给孩子一个温暖又完整的家庭成长环境。”张齐说。

张齐已经67周岁了,她深感自己有些力不从心,孩子也经常催她和爱人去德国团聚。诊所只有四个工作人员,骨干都“上了岁数”。这些年来,好多社工来了又走,没人能真正留下。这就像一个“见不得光”的工作,年轻人都不愿意干。“但我走了,谁能接手我这个工作呢?真希望能看到这些病毒彻底消失的那天。”张齐无奈地说。(青岛日报/观海新闻记者 郭菁荔/文 韩星/图)

责任编辑:岳文燕

(作者:郭菁荔 韩星)

标签: 健康中心 高危人群 工作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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