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事护理工作66年，84岁高龄依然坚守岗位的她日前被评为“青岛楷模”。多年来，她通过言传身教，让更多年轻护士不断提升自身技能，坚定白衣天使理想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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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灯女神”李桂美：将南丁格尔精神代代相传
每天早上8点，身穿白大褂、头戴护士帽的李桂美会准时出现在市第六人民医院感染病区。她拎着装满标本的不锈钢提盒，用一根根细小的棉签仔细地抹过护士的手指、医生脖子上的听诊器、病区的边边角角……把收集的样本带回实验室检测，以监测整个医院的院感情况。
李桂美是山东首位、全市唯一一位国际护理界最高荣誉——南丁格尔奖章获得者。如今她已经84岁高龄了，仍然退而不休，作为市第六人民医院的护理技术顾问守护着患者和同事们的健康。
李桂美（左一）在查房。韩星 摄
8月2日，李桂美荣获“青岛楷模”称号。前不久，市卫生健康委发出号召，在全市卫生系统掀起向李桂美同志学习的热潮。
在医院无私奉献36年，退休后又坚守护理岗位30年，这不是一份普通的“执着”。但是，李桂美一直强调，自己就是个普通人，她的每一步选择，都是“自然而然”发生的。当我们伴随李桂美的脚步，从当下回望她的执着，从她身边的人感受“提灯女神”降落凡间带来的抚慰，或许就能够解锁楷模的“精神密码”，理解一个普通人为何能书写不平凡的事迹，读懂我们今天为什么要学习李桂美。
初心——人生的几次重要选择
如果没有人生路上的这几次选择，也许就没有今天的李桂美。
“妈妈，我报名去读护校了，我要当一名护士……”只有16岁的李桂美在1956年4月作出了人生第一次重大选择。
在当年一些人的眼中，护士就是伺候人的“高级老妈子”，没地位、没出息、没前途。但李桂美小时候曾看到没钱看病的邻居在家里痛苦地死去，她就下决心长大了一定要到医院工作，尽她所能守护妈妈和身边生病的人。面对倔强的女儿，相依为命的母亲沉默了许久，最终轻轻点了点头。
李桂美在护校学习期间，不仅各门功课成绩优异，更传承了新中国第一代护理人吃苦耐劳、关爱患者的精神。1957年4月，品学兼优的李桂美毕业后留在培训医院，开始全身心投入护理事业。
李桂美（左三）与护士们交流。韩星 摄
“我调到市传染病医院了，这儿离家近，我能抽出更多时间照顾你和两个孩子。”1965年，25岁的李桂美作出了职业生涯中的重要选择，但她对丈夫许诺的美好生活却未能实现，因为她发现，虽然家与医院只有一路之隔，陪伴家人的时间却更少了。
当时的市传染病医院接诊了全市及周边地区所有的传染病患者，这里的护士每天要跟流脑、乙脑、麻疹肺炎、猩红热等各种传染病打交道。传染病区不允许家属陪床，给患者喂饭、洗脚、翻身、擦背、端屎、倒尿等都是护士的工作。第一次走进传染病房，李桂美心中充满了对疾病的恐惧，带着三层棉布口罩，穿着四层隔离衣，仍然紧张不已。但随着季节性疫情的暴发，当大量的患者涌来，她就忘记了对疾病的恐惧，也忘记了对年幼孩子的惦念，全心全意投入到对患者的救治中。
李桂美（中）仔细查阅病历。韩星 摄
“护士长，我家里的两个孩子得了麻疹，高烧四五天不退。能不能给我调到夜班去，好让我白天有时间照顾孩子。”入职5年从没休过一个周末的李桂美第一次向护士长求助，却让护士长忍不住红了眼眶，因为当时夜班工作是最辛苦的。
1970年，李桂美走进5-3传染病区，作出了她职业生涯另一次重要选择。当时，她刚当上护士长，家里两个年幼的孩子以为这下妈妈总可以轻松点了，他们没想到，从此妈妈的心里住进了更多的患者，他们的妈妈比以前更忙了。
李桂美负责的5-3病区是全院危重患者最多的地方。有一年夏天，传染性疾病突然集中暴发，只有57张病床的5-3病区塞进了192名患者，卫生间门前、走廊、护士更衣室、医生办公室，甚至会议室里都安上了病床，即便这样，一张病床上还要躺3名患儿。李桂美带领8名护士每天在医院连轴转，累了只能趴在病床边眯一会儿，醒来继续打吊瓶、换药。最忙的时候，她的两个孩子整整13天没有见到妈妈。
在5-3病区，身患重症肝炎、艾滋病、狂犬病、疟疾等传染病的患者都能得到很好的护理。在市第六人民医院，李桂美始终保持着一个纪录：直到退休前，她平均每天工作13小时以上，几乎没休过一个周末或节假日。如果按8小时工作制来算，她每年的加班时长累计高达200多个工作日。
李桂美的敬业奉献被患者记在了心里，也为她赢得许多荣誉。她先后获得全国劳动模范、全国“五一”劳动奖章、全国“三八”红旗手、全国模范护士、全国卫生先进工作者等荣誉。1993年5月12日，55岁的李桂美光荣地走进中南海怀仁堂，接受国际红十字会授予的国际护理界最高荣誉——南丁格尔奖章，她是山东省获得该项荣誉的第一人。
坚持——源于心中太多“舍不得”
今年是李桂美从事护理工作的第66年。退休后仍然坚守岗位30年，源于她心中太多的“舍不得”。
“老伴，你今年也55岁了，该退下来歇歇了。”1993年底，众多荣誉加身的李桂美到了退休的年龄，丈夫不止一次地跟她商量退休后的打算。“国家给了我这么多荣誉，我哪能说走就走，医院还有那么多患者等着我，你辛苦一下，容我再多干两年吧。”李桂美的眼里满是歉意。她舍不得自己奋斗半生的岗位，这里是她的骄傲，是她的人生价值所在。
此时的李桂美其实有“更好”的选择，比如带着荣誉功成身退，回归家庭补偿多年来对丈夫、孩子的亏欠；或者接受民营医院护理总监的聘书，从此过上拿年薪的富裕生活。无论选择哪一个，李桂美退休后的生活都会轻松惬意，然而她选择继续留在医院，继续在任务最繁重的5-3病区工作了整整7年。
“妈，你现在每天跟正式职工一样上下班，没多拿一分钱返聘工资，实在太亏了。”女儿有时候会跟李桂美“算小账”，但李桂美心中却有一笔“大账”。“一个人活着不能只为了钱，医务工作者心里要时时刻刻想着患者，早日为他们解除病痛才是最大的幸福。”这就是李桂美最朴实的价值观。
“护士长妈妈，过年好，您身体好吗？现在还在医院工作吗？”已经退休了的李桂美又在除夕夜值班时接到了她之前护理的患者李水顺从新加坡打来的拜年电话。李桂美每年农历腊月三十到正月初三都主动在医院值班，已经连续38个春节与患者一起度过。老患者都知道她的这个习惯，每到除夕都会打来电话问候。
李水顺永远忘不了21岁那年与“护士长妈妈”李桂美相处的日子。他当时在新加坡货轮上担任海员，因患重病行动不便，被送往市第六人民医院5-3病区接受治疗。3个多月的时间里，李桂美每天为他洗脸、喂饭、洗澡、换洗衣服，还回家变着花样给他做菜补充营养。怕他不适应北方的冬天，李桂美亲手给他缝制棉衣。李水顺被善良的中国护士长感动了，称呼她“护士长妈妈”。转院到上海治疗前，举目无亲的李水顺拉着李桂美的手，央求“护士长妈妈”陪着他。此时，李桂美的老母亲正患重症住院治疗，也需要女儿在身边照顾。李桂美心中惦念母亲，但最终还是放心不下自己的患者，选择陪着李水顺一路南下。
像李水顺这样得到过李桂美关爱的国际友人不胜枚举，他们深深感念这位中国的“南丁格尔”，有的外籍患者回国后致信《青岛日报》，称赞李桂美“以医院为家，把病人当亲人，把事业当生命，她是世界上心地最善良的母亲”。
“李姨，佩文又病了，呕了不少血……”李佩文患肝病多年，上消化道频频出血，他的妻子双目失明，遇到难事就会给李桂美打电话，而李佩文每次来医院就诊都是李桂美陪在他身边忙前忙后。
无数患者已经把李桂美当成了心里的依靠。同安路的李佩文、沙子口的段继林、即墨的李志成……李桂美的手机里没有朋友圈，只有患者圈，通讯录里联系最多的是她的老患者。“要是我走了，他们再来看病找谁啊？” 李桂美舍不得她的老患者，他们已经是她的朋友、是她的亲人，是她晚年的一份牵绊。
2011年，李桂美的老伴因心脏动脉瘤破裂突然去世。相伴半生，亏欠半生，已然古稀之年的李桂美心中充满了歉疚。然而，仅回家待了一周，李桂美又回到了工作岗位上。同事们纷纷劝她回家休息几天再来上班，但医院已经是李桂美晚年积极乐观生活的一份寄托。她说：“我离不开医院，离不开我的患者和同事们，一天不来心里就不踏实。”
市第六人民医院同样舍不得李桂美离开，聘请她担任医院的护理顾问、终身护士，除了培训新护士，还负责院内感染监测等工作。“我最喜欢‘终身护士’的称号，有了它我就可以一直守在医院，跟我的患者们在一起。”如今已经84岁高龄的李桂美已不在护理一线，但每天仍跟其他同事一样准点上下班。她每天都会走遍医院13层综合楼的每个角落，尽职尽责地采样记录，为院内感染的预防和控制提供依据。“有老护士长在，我们放心，虽然没有人监督考评，但她总是一丝不苟地完成工作，她是用另一种方式守护着患者和同事们。”市第六人民医院感染科主任段建平说。
传承——把奋斗精神永远留下来
“李桂美是我们医院的一座富矿，她培养并激励了一批又一批优秀的护理工作者，我们希望把她的精神永远留下来。”市第六人民医院党委书记、院长刘振胜说。
医院综合楼5楼的青岛市护理职业道德教育基地里，陈列着李桂美获得的上百枚奖章、证书，这是新护士们入职培训的第一站。“从事了大半辈子护理工作，我最骄傲的不是获得了南丁格尔奖章，而是从没让患者讨厌过。”培训今年刚入职的新护士时，李桂美语重心长地说，护理工作不仅是一份职业，更是一份可以奋斗终生的事业。
为传承和发扬李桂美精神，2005年，市第六人民医院在她所在的病区成立了“李桂美护理组”，收治的都是身患重症肝炎、艾滋病、狂犬病、疟疾等传染病的患者。护理组成员们充分发扬李桂美护士长的奉献精神，以高度的职业责任感和极大的爱心帮助患者走出病魔的阴影，收获回归生活的勇气。全院有一半以上的护士长是从这里成长起来的，“李桂美护理组”也成为医院的爱心品牌，多次被评为卫生系统优秀服务品牌。
“每天在医院都能见到认真工作的老护士长，我就会感受到一份激励。”急诊科护士长芦静曾经是“李桂美护理组”的一员，也是第五届李桂美突出奉献护士奖的获得者。2008年的一个深夜，一名出血热患者夜间突然咯血不停，时任“李桂美护理组”组长的芦静带领5名同事冲在抢救第一线。患者转危为安后，她们发现自己脸上、身上、口罩上全都是患者喷出的鲜血。第二天，得知此事的李桂美专门赶来，为她们竖起了大拇指。“这个大拇指代表了老护士长对我们的认可，也代表了一份精神传承。”芦静说，她们会把李桂美“病人重于亲人”的服务理念一代代传承下去。
也是在2005年，市第六人民医院“李桂美红十字志愿服务队”成立，积极开展了“爱心陪伴空巢老人”、社区义诊、应急救护培训进校园等一系列爱心公益活动。李桂美多次带队上门为常年卧床的社区老人送医送药，开展临终护理、健康咨询、护理指导等服务。李桂美通过自己的言传身教，让更多的年轻护士感受到一颗仁心。
更重要的是，李桂美的精神不仅在市第六人民医院生根发芽，她还成为青岛所有护理人心中的一盏明灯。
1993年，李桂美获得了相当于她十多年工资的3万元“南丁格尔奖”奖金。她没有用这笔钱改善家人的生活，而是全部捐献出来，设立了青岛市优秀护士基金，以表彰在临床一线作出突出贡献的护理工作者。2008年，市总工会为包括李桂美在内的全国劳动模范发放了1.5万元生活补助，李桂美没给自己留下1分钱，再次将钱捐出，继续充实优秀护士基金。
“护理工作是我的一生挚爱，虽然我年纪大了，能力有限，但希望激励更多有志于救死扶伤的年轻人投身护理事业，也希望社会上有更多的人一起帮助年轻人实现‘白衣天使’的梦想。”2023年，李桂美从省吃俭用攒下的积蓄中拿出20万元，交给市红十字会设立李桂美“天使”奖励基金，专项奖励品学兼优的护理专业学生，在基金成立仪式上，李桂美这样对学生们说。
李桂美说，她希望有生之年再为李桂美“天使”奖励基金捐助10万元，用来激励那些品学兼优的年轻人坚守白衣天使的理想，不断提高自身技能，把护理事业的接力棒传下去。
“李桂美‘天使’奖励基金只会授予那些真正热爱护理事业的学生，这是一笔有形的奖金，更是一笔无形的精神财富。”山东省青岛卫生学校党委书记王秋环说，李桂美的事迹是护理人最好的教材，今年的开学第一课主题是“读您”，全校师生将一起品读李桂美精神的时代内涵，传承她对护理事业的热爱。
走近李桂美，解读李桂美，你会发现，她如同你我一般，只是生活中的普通人，甚至她人生中每次选择的初衷并不“高大上”，然而面对工作、面对患者，她的全身心付出，在一步一个脚印的前行中，让她的形象愈发高大，她的事迹愈发让人仰望。愿这盏明灯，照亮更多人前进的路。(青岛日报/观海新闻记者 黄飞)
青岛日报2023年8月22日3版
责任编辑：孙源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