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洛伊斯·瓦什纳 ——十九世纪初舞台上的一抹倩影
于二十年代后期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七月的雨夜 一名青年推开了前院的大门
当时的她 正用那轻佻的眼神
寻找受伤的猎物……”
女人的自白(上)
我的故事是从七月的某个雨夜开始的。虽说如此,在这以前的经历也不可不被称为“故事”,于是便有了这篇文章的出现。
——“贫苦之人,出身巴黎,似噩梦缠身,造化弄人”。于17世纪拆毁的城门,辗转一个多世纪后再次平地而起,然而还未等到我出生一睹风采,便被巴黎人手中熊熊燃烧的火把烧得一干二净。如今,灯红酒绿的商业区,没人在意那饱受摧残的城关。只是偶尔有几个从英格兰来的青年人,每逢经过此处,会放慢脚步,随后终于在一阵阵马蹄声中扬长而去。
巴黎人的习性是诡秘的,像极了吉普赛人狭长的双眼(吉普赛人却饱受巴黎人的歧视)——与乡下人的坦率不同,独属于巴黎人的坦率是高深莫测的。表露真心是愚蠢,心怀城府是智慧,而能以“坦率”二字欺骗他人更是一门高深的学问。过剩的道德不过是禁锢自身的手段——尤其是在这个时代。我曾无数次见过拼命划着十字的手,因为偷情而选择用其将自己了结。然而登上权力舞台的政客们,手上染着的鲜血,即便如同猩红的花朵般绽放,也从未为他们自身所关注过。我胸前的银质十字架,色彩愈发暗淡,不知不觉间,已经不知道扔在什么地方了。人类仿佛是在将自身的所有罪孽推给上帝,上帝又将更多的罪孽交给人类承受,我们生来就已经戴着枷锁,直到化作尘土亦无法解脱。厌恶之情,慢慢地上升成无解的仇恨,在心中窜来窜去,无处释放。
啊,那是什么声音?现在的夜已经深到什么都看不清了,枕边的那不勒斯男人睡得正沉——看来我今天久违地失眠了。一个人若是相信罪孽的存在,那么做了坏事之后,大概是久久无法入睡的吧——又或者干脆将一切交给上帝处理。我不质疑他们忏悔时的说辞,然而若是相信靠这种方法便能洗刷罪孽,在我看来,倒不如随便找个戏团的小丑倾诉,最起码他们会给些滑稽的反馈。
话说回来,远方传来的,是用手风琴演奏的《马赛曲》吗?路易十八之后,这还是我第一次重新听到这个旋律,我惊讶极了,却没有更多的感受,演奏者貌似很不熟练,声音断断续续地奏出,一段时间后,终于艰难地完成了全曲。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夜晚又恢复了常有的、可怕的寂静。对于革命,我并没有什么兴趣,军事和政治完全是男人之间的话题,或许正是因为如此才让我厌恶。但不知怎的,在这空旷的夜晚听到这声音,居然也能让我挤出几滴眼泪出来。
“怎么了,怎么回事?”那不勒斯的男人突然醒了,用着半生不熟的法语问我。
我一时语塞,想不到该如何回答。
“你是我见过,最多愁善感的妓女。”于是男人翻了个身,昏昏沉沉地睡去了,不知刚才说的是否是梦话。
我想笑,但哑然无声。
一切归于寂静,无比鬼祟的寂静。
“渴望爱”
“渴望爱”——一个将黑夜尽数拥抱的舞台。
暧昧的气氛,昏黄的光线,无数男人的“第二个故乡”——从士兵到学者,从教士到商人,只要有足够的法郎,便能实现“平等”的梦想。点亮这一切的,正是你们眼中,熊熊燃烧的欲火,再也没人受伤,再也没人沮丧,别在门口傻傻徘徊,不如进店一睹风采!
譬如——早早被夺走初夜的少女,客人,请不要误会,这一切都是自愿的,只是为了维持生计而采取的必要手段;譬如那些其貌不扬的女人,不必客气,先生,为她们提供工作机会是我们共同的责任——把一切女性资源推销出去更是应尽的义务;譬如发隙间透出些白色的妇人们——别叫她们“老妪”,她们准会生气的,这把年纪仍要浓妆艳抹拼命工作,这才是全社会需要学习的最美好最顶尖的精神;譬如风情万种却失去丈夫的俏寡妇,您一定也注意到她了吧,不要怀疑她的价格,据说她以前可在宫廷里唱过歌呢。
没错,来到巴黎,若您的目光所及之处,并非巴黎圣母院,也不是卢浮宫,而是直奔贸易区,在“伊尼斯旅店”附近转悠,那么你的目的地我大概已经猜到了。与那些“暗门子”不同,“渴望爱”虽说地盘也不大,但不仅有两层楼的高度,竟还有一个私有的前院,种着些粉叶鸢尾花,正是由一个叫做“鸢尾”学过园艺的“职工”负责照料。踏过香径走进店去,便会有个年纪稍大的女人出来招待,大家称呼她“薰衣草”。不久后,你的眼前就多了张羊皮纸,上面写着名字、价格之类的信息——在这个印刷技术广泛应用的时代,这张羊皮纸也能透出一种古朴的气息,这是店里某个为数不多的会识字的“职工”制作的,很可惜,识字的作用仅限于此,于是给自己取了“郁金香”作为化名。然而这张羊皮纸的故事还没完,之后有位身着白衣的寡妇,大概是后来的,名字叫做“玫瑰”。执意在这张纸的右上角,写下这段小字:
——“女人的季节,是短暂的春季。花瓣的香气,引来群蜂环绕。可不要因为如此景象,而得意忘形。它们觊觎的,只是花蕊的甜蜜……”
譬如眼神空洞的学者,在受尽教会束缚后心灰意冷,选择暂时放下身份——别担心,我们只是给他提供了一张温暖的床铺,一盏昏黄的油灯——或许还能提供一本歌颂爱情的书籍;譬如一掷千金的商贾,抛下妻女编出谎言,店里的女人无论再怎样讨厌他,却都被他摸了个遍——不要误会,双方都是心甘情愿;譬如忙里偷闲的士兵,我们干着相同的职业,不过是一个站岗一个站街,他们倒是很受欢迎,不过除过买酒的钱之外,就没留下什么存款了吧;譬如误打误撞进入本店的路人,在朦胧的雨夜中与某位“职工”起舞,惶恐不安般共度春宵,却在次日双双消失于本店——这样的人也是有的。
没错,永远不要质疑我们的职业素养——我们的职业素养就是迎合你们的职业。男人的目光,不过是实现虚荣心的小小道具,昏黄光线中的暧昧气氛,夜晚的战场,在你们看来,便是爱情的滋味吗?玫瑰一朵接着一朵地,赠予我们手中,却悄然凋零于夜晚的尽头……
因为打翻了番茄酱,因此被永远钉在十字架上的人,是有的;因为相信右手的伤能好,因此出人头地满面春光的人,也是有的。为了活下去,而进行的努力,我们正在抛弃道德。反复质问自己,为何踏上这条道路,于是“活下去”变成了最恐怖的谎言。我们正在拼命地活着,然而本不该如此活着,其错误的源头究竟是什么,一切无从知晓——我们所渴望的爱,并非你虚伪的誓言——这已经是我知道的全部了。
对了,若是进了店,拿到那张昂贵的羊皮纸,可别忘了留意一下背面。在右上角有行小字,同样是那位名为“玫瑰”的寡妇写下的:
——“女人的季节,是漫长的冬季。枯萎的花朵,群蜂避之不及。可不要因为如此景象,而心生落寞。它们应得的,不过是唯一的一朵……”
女人的自白(下)
掌声经久未消,我伫立在舞台中央,已是满头大汗。
“太棒啦!艾洛伊斯,这场实在是太棒啦!”还没来得及离场,从后台便传出了阵阵喝彩——这声音来自我的老师,丹德里奥。
丹德里奥的出身我并不很清楚,但能够肯定的是,他与意大利贵族的血脉有点关系。从博洛尼亚大学毕业的他,并没有把自己的重心放在剧本的创作中,反而把心血全部倾注在声乐的研究上。有时也会见到他写写剧本,不过据他所言,只能算作消遣。他最喜欢的事莫过于在晚宴上跳几支小步舞,其他贵族名流常常揶揄他迂腐,而年过花甲的丹德里奥此时却俏然一笑,用一个标准的旧式宫廷礼作为回敬。
他总说,我是缪斯在人间的化身——原话大概就是这样,我也记不太清了。在极其遥远的过去,在没有遇见这位老师之前,我不过是个早早出来做工的姑娘,与别人相比并无不同。服侍贵族的工作,还轮不到我们这些人——他们当然有自家的仆人。所以我就只能在后台帮帮忙,把每一个烛台擦得锃亮。闲下来的时候,我也会鹦鹉学舌似的唱两句,我不懂乐谱,只是凭着感觉去一点点学习,即便如此,也为生活增添了不少乐趣。
——“你叫什么名字?”看着眼前既陌生又慈祥的面庞,手中的扫帚掉落在地。
“艾洛伊斯……”我想多说点什么,空旷的房间放大了我的心跳声。
“从今天起,跟着我学习,好不好?”他的语气像是在逗小孩,听起来却不像是开玩笑。
我忘记了当时的我回答了什么……只是人生从此以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收获了一份崭新的生活,一个慈祥的父亲,以及——一件让我能够肆意释放热情的事业。
舞台,艳丽的舞台。椭圆形的大厅,一排排座位嵌在其中,如同环绕于旋律的一个个装饰音符。每一个角落都充斥着巧夺天工的设计,一楼的场地若是闲置下来,准会置办一场精心准备的舞会。目光上移,从二楼开始,便拥有独立的房间——结识名流的机会,千万不要错过。金色的大厅,饰以酒红色的幕布,构成了金红色的交响曲——幸好没有听那些教士的建议,加几扇彩窗,否则别人一定会误以为中间是架巨大的管风琴的。
老师偷偷地给我更换了姓氏,同时早早地放出消息,于是我成了某位侯爵的私生女。据说这是宫廷里常用的伎俩,人们根本无法确定其真实性,更不会因此追本溯源——这一切让我变得更加神秘。这便是,让我名正言顺地踏上这个舞台,所作出的努力。
台上的视野于我而言,时常有些恍惚——看吧,在你们的身旁,为你们端上茶点的仆人们,就是曾经的我啊。他们总以为声音不断颤抖就是漂亮的花音,一直处于暗处的我,见到了刺眼的阳光,恍惚间遗忘了夜晚的色彩,心安理得地去接受温暖和爱——这一切果真合理吗?可是,这难道不是这个不公平的时代造就的?如此诘问,意义何在?我渴望平等,我渴望自由,然而唯有自卑挥之不去,我好像……仍然是一个不断将责任往外界推卸的女人。是我的灵魂让我的歌声变成嘈杂的尖叫,你们应当愤怒呀!拿起手边的什么东西狠狠地向我砸过来吧!我正在用我滑稽的呐喊声示威呢!可该愤怒的、该恐惧的不应该是我吗?挥之不去的恐惧,令人胆颤的恐惧……如同死一般的寂静……
这样的情况,只持续了两年——我的老师因病逝世,我的下场不必多说。为自己贴上贵族的标签,安心在舞台上放声歌唱……无需询问贵族们的意见,我自己也做不到。现在回想起来,当时唯一与“艾洛伊斯·瓦什纳”相关的,只有某日占据报纸头版的新闻了,可能偶尔也会有那么几个人掉眼泪——即便他们从没亲眼看过我的演出。
无论是何等受人瞩目的舞台,无论何等光鲜亮丽的衣装,与心爱之人共度一生的愿望,却无从实现。回到家乡,迎接我的,是被父亲选中的新郎,在新婚之夜,许下永不分离的誓言——然而婚后的第二天,他便匆忙上了战场,只剩我独自守候。
几个月后,他倒在了新派的燧发枪下。
雨夜
七月之雨夜,最为闷热潮湿。男人们是不愿意在这等温度与湿度下裸着身子的,所以客人尤其地少,当然,她们显然也并不知此时城里的事情。群蛙于田间啼哭,野狼在远方嚎叫,除此之外,只剩下传播寂静的,要将一切吞噬的雨声了。
前院的草坪上,突然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仿佛是将群芳惊扰的脚步。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少年的身影,不,应该称呼他为青年,他的身板显然已经受过千锤百炼。
“有客人来啦,‘薰衣草’在哪儿?”坐在门口的“鸢尾”一声大喊,客厅里却无动于衷。
“真是个俊美的男孩儿啊!”“薰衣草”浅浅地望了一眼,如梦初醒般地,不自觉地放声感叹道。客厅一下子热闹了起来,虽说她们更期望客人腰间的钱包鼓鼓胀胀的,但既然连“薰衣草”都这么称赞——不去看一眼说不定就是这辈子的损失了。
只见那位青年棕色卷发,脸上似乎有些疤痕,目光炯炯,不像是邪淫之人。最值得称道的是他那双眼眸,澄澈明净,可以说是让豆蔻少女都甘拜下风的存在。年龄似乎并不大,却能看出超出年龄的成熟气质来。身上并不整洁,但十分得体,也没有纨绔子弟才会使用的香水味。最值得称道的是,他的一举一动,就像是从14、15世纪的肖像画中走出的那般,正所谓“市井的贵族”,又或者说是“阳刚的秀气”,总之无论怎么形容都好,最重要的是——这样的翩翩青年,现在的的确确站在众人的眼前了。
此时大家才发现,根本没人把那张羊皮纸递给他——但已经无所谓了,因为所有的“职工”们都已经汇聚在了客厅——除了那几个染上梅毒的,她们实在是没有福气。接下来是一段十分诡异的沉默,时间从来不会说话,仿佛是静静地等着谁来推着它向前跑。每个人的心中都在描绘属于自己的图景,或许对各位来说此时才是最幸福、最浪漫的时刻——在现实还未被谁残酷地打破之前。
“你们当中,有会跳舞的吗?”青年开口,用动听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众人先是愣了一下,面面相觑似的,把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推了出来。人们似乎总是在兴奋的时候,爱干这样的事情——虽说自己也渴望美好的事物,然而若是没有把握抓住,便会簇拥着、给予般地将这份美好献给某个人。
只见那个白衣女人,目光略有些收敛,却抹不去其中蕴藏的诡谲。头上的发卡令人十分在意,不妨用“奇异”来形容更加准确。从脸上的妆容来看,已经十分熟练了。然而Musette(没错,这位青年正是Musette,但此时的他并不用这个名字,为了方便称呼姑且这么叫他)总能感受到,这份熟练背后,除去陪酒献身的日日夜夜之外,还有另一份独特的味道——似乎是无法在民间能追寻到的气质。
“像我这样的人,也有与你共舞的机会吗?”他浅浅一笑,轻轻伸出自己的右手。
“这样的话,不应该由我来说吗?”她罕见地感到有些害羞。
“宫中的舞会,与我实在无缘,于是不得已来到此处,”Musette有些吞吐,“这里……他人推荐……亲眼见到后,才发现原来是这种地方……”
“嗯,所以说,你的右手不应该由我来握吧。”她拼命地从脑海中挤出些什么来形容自己,最后挑选了“自卑”这个不太准确的词语。
“不,你很美,看得出来,你是个寂寞的人。”Musette想说“女人”,但立马改了口。
“小小女仆,短暂地攀上枝头,名噪一时,随后离开宫廷,又失去丈夫,沦落于此,莫非——你难道是有给我写回忆录的打算吗?”她释然般地笑了,那正是这个年纪该有的笑容,“先不说这个了,我决定邀请你邀请我跳支小步舞曲。”
“在这之前,至少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她们叫我‘玫瑰’。”
——远方的风景,从此刻起才刚刚开始呈现。
珀迪太太的自白
(“磨坊教堂”内·美国纽约)
“年轻的时候,那个时候我也被叫做‘太太’,我已经记不清了——人老了就是这点不好,大概已经过去三十多年了吧,可以说今天所讲述的,都是我年轻的时候的罪孽,在此处忏悔,绝不是因为害怕地狱之类的东西,万能的主啊,如果——只是说如果,能宽恕我的话,就再好不过啦。”
“我的丈夫年轻有为,却早早地归了西,男人们说我是寡妇,看不起我,然而总是用下流的眼神盯着我看。女人们却羡慕我,说我有个房子,还有个小孩,没了男人的约束反倒痛快多了。总之就是,我会把家中的房间腾出来,给过路的游客小憩一下,价格也很公道。再靠着做些手艺活,生活可以说十分滋润了。隔壁的太太们晚上没事做了,就找我来打打牌,我家里没有人,也不用给男人洗衣服,貌似也听说过有个蠢邻居把家暴当作自己的勋章的故事——名字想不起来了——竟然让很多姐妹们纷纷效仿起来。是不是有点偏题了?对不起,彼时的我,实在是快乐无比,记忆力很好,行动起来也方便,想去科尼岛之类的地方也容易得很。曾经去医院之类的地方干过活,听说过为了让病人活下来,于是自己画了一片叶子这样的感人故事……是不是又偏题了?”
“再后来呀,我的命运就是从此发生变化的,来了个女人,我认得出来,她是在舞台上唱歌的‘艾洛伊斯·瓦什纳’,她比照片上的要漂亮多了,语气也温温柔柔的,让我想到了那些法国佬——对不起,我知道‘四海之内皆兄弟’这回事,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她告诉我,要在这地方演出,但是公家的旅店,会让她想起些不好的往事,所以问能不能在此住下。我也算是个见过世面的人,那镶了框的结婚证就挂在——啊,我又偏题了。总之,我一口应承下来,她也爽快地把租金给我了。”
“她自杀了,是打开煤气灯之后,躺在床上静静等死的。煤气灯!我就知道不该买这么个新鲜玩意儿,但是——好了好了,我得继续说下去。我惊恐不已,但是当时不知怎么的,竟然有勇气将她的尸体处理掉,当作无事发生。虽然她失踪了,却没有招来更多的怀疑——像她这种身份,突然消失在人们视野中是不足为奇的,偷偷和哪位富翁结婚了也说不定。于是我也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继续过我的小日子。”
“再然后,来了个棕发男人,大概三十岁左右,他的眼睛很好看,就像是那个只买陈年面包的德国男人。当他一口气付下一星期的租金之后,我也就没有管他了。下一秒的记忆就是,他和那名女子的死法相同……我该如何去说呢……无论几次忆起,都让人起鸡皮疙瘩。这就是我前来忏悔的原因,万能的主,全能的主啊,你该如何评判这件事情呢?在那男人死后,我没有勇气去隐藏他的尸体了,于是仓皇地报了警,顺便告诉了他们女人尸体的位置——虽然他们都是自杀,我却因为藏匿尸体进去了几年。”
“出来之后,世间一如既往,街头偶尔能听到赞美诗,和流浪汉的醉醺醺的叫喊声。如今过去了这么多年,这件事情,倒也没有向更多的人透露过。如果只是见证了这些,尚且不足以彰显我的罪孽,但是,天哪,是我把那个死过人的房间租给那个男人的——唯有这点让我愧疚不已。我很害怕,我需要一个人来宽恕我,我需要一个人来原谅我。亲眼见证的死亡,让人心有余悸;无法挽回的现实,令我双膝颤抖——已经活到这把年纪啦,我以胸前这颗十字架发誓!主啊,无论如何,还请接纳老身吧,阿门!”
——在自由女神像还未装箱送到纽约码头的时候,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妪在教堂中如此忏悔。若是有一天,想来纽约这边转转的话,千万不要错过腌制过的蛋黄,撒了黑胡椒的披萨也很不错,当然,在街头用手风琴演奏一首《马赛曲》,也绝不是什么大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