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连载系列为流浪地球二同人创作

前言：

创作是受到了微博大佬 @空巢老舰加贺桑-NorthPoint 描绘杜勒斯之战的《索多玛天空的群星》的启发，想写一个关于东京根服务器恢复的故事，鉴于个人写作能力有限，难以做到百分之百严谨。在此再度感谢郭帆团队为我们奉献了这样一个庞大经得起推敲，留给破球粉丝大量想象空间的流浪地球世界观。尤其是官方出版的电影制作手记，为了本文丰富世界观，一些电影中未提及的设定手记里提及过的设定就直接化用了。小破球粉丝人手一本必备。

(资料图片)

与其说是东京根服务器恢复的故事，倒不如说是看了制作手记后交的作业，时间线是学习球二电影有一个跨度，在根服务器恢复战有一个高潮和收束。另外虽然讲东京根服务器的故事主角什么都是日本人，但很多内容读着读着会发现跟中国的部分息息相关。当然除了研究球学交的作业以外，也会夹带一些个人的私货，请多包涵。

除了东京先遣队的故事以外，促使本同人连载诞生的点还有包括但不限于MOSS当年饱和式创图恒宇制造的5000起车祸、数字生命派的更多细节、550C到550W中间的空白等内容。

“我们踏上了名为宿命的莫比乌斯环，环环相扣，人类的未来与你我的未来在这上面无限延展……”

Chapter 0：5000起车祸的Another Story

2039年，联合政府大楼，中国代表处

会议室内，中国代表正在与日本代表商讨两国量子计算机开发设计合作的事宜，郝晓曦站在周喆直身旁记录着会议内容，她的平板上突然传来一封来自国内的紧急联络，与此同时，对面日方代表焦急的讨论声打破了会议室原有的氛围。 

“无人驾驶汽车失控，受害者为人工智能领域的专家学者……”

周喆直看着晓曦递过来的平板电脑上从国内传来的事故记录，捏了一把冷汗。凭借多年丰富的外交经验以及外语基础，他隐约听到并推断出对面日方代表也在十万火急地讨论相同的问题。此时，周喆直手机收到了老迈克发来的简讯，毫无疑问，其中的内容是美国全域报告的事故记录。

“F**K，全球范围的无人驾驶汽车失控事故，受害者都有人工智能科学背景，什么，五千多起……”

“我们这边也有很多相关领域科学家出了事故，现在生死未卜，得赶紧调查。”

在UEG紧急召开的会议中，老迈克忍不住用他那美国国骂抱怨当前突发事态的紧急与棘手。提议加速调查的是匆忙从中方会议室散会后来到大厅的日方代表叶山雪雄（Hayama Yukio）。 周喆直深知现在再慌张手忙脚乱也无济于事，安排郝晓曦向别国整理说明事件情况后，坐在座位上通过同步传译耳机听着各国代表的交流分析事态动向。周的手机突然开始振动，拿出手机，一眼望去全是各个大学母校校友群爆炸的未读消息，知春路学院路一带各种惨烈的车祸现场照片传得到处都是。

“最糟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周喆直的母校近年来是国内计算机和航天结合的头部高校之一，在量子计算机研发、行星发动机设计验证等项目开启后，一直备受学界和联合政府关注。其中有不少相关科研工作者他认识甚至是他曾经的同学，经历过各种大场面的周喆直此时竟有些恐惧，不敢再细看具体的内容，暂时把这些群聊设为屏蔽状态。分析现有的情报，周初步认为这是有组织有预谋的针对相关领域科学家的恐怖袭击活动，只是他完全想象不到什么样的势力组织有此等能耐，在全球几乎同时制造这么多起车祸。“人工智能病毒”，车祸基本由无人驾驶车辆引发，哪又是谁投放的病毒，并且能够黑入安全保护严密的无人驾驶汽车控制系统。在进一步的调查结果出来之前，他已经无力再进一步推断。假如这些专家学者因为车祸遇害，对人类将是多么大的损失啊。

临时紧急大会开完之后，在UEG大楼外打结的枪雕塑前的长凳上，郝晓曦在旁边看着周喆直与日方代表叶山雪雄的对话。

“北京国贸街，十字路口上从不同方向开来的行驶记录异常的无人驾驶大货车，精准地创烂了受害者驾驶轿车的后座，后续对于这些无人行驶汽车异常的调查，要多方协作尽早完成……”

“你说得对周先生，请您看一下这是我们东京都的事故案例，具体是这样的……”

2039年，日本，东京都世田谷区下北泽商业街

“数字北泽映像记忆馆”坐落于街边的一座名为 “IScream” 的酒吧旁边，由东京数字生命研究所和量子计算机研究所合作成立，550A 算力所支持的全息投影技术为路过的行人展现在这条青春商业街所承载的记忆，这些珍贵记忆属于每一个在这条街道留下姓名与事迹的人，映像记忆馆会不定期展出记载他们表演的全息投影演出，从昭和到令和，他们当中或许有的人已经不在，却用这种方式在世间留下了最珍贵的记录。

当然记忆馆旁的那家酒吧也值得一去，各种酒水以外也会出售甜品，酒吧老板表示如同酒吧的名字一样，给每位客人带来最为难忘的体验并感到由衷的兴奋，兴奋到像乘坐太空电梯飞速上升一样想忍不住大声呐喊出来。尽管2035年太空电梯就在加蓬建成投入使用了，但对于这些连加蓬在哪儿都不知道的人，对它的想象，也只是“人类迄今为止最高的建筑”，“上升到九万公里的太空很刺激”这种程度。 

当然，天城知代（Amagi Tomoyo）对这一切暂时提不起兴趣，大学毕业多年的自己今天久违地找男朋友上月俊宏（Uetsuki Toshihiro）来一次比较正式的约会，她发现自己即将迟到在大街上奔跑时，配套的那双从高中毕业后就多年未穿的脚码显小，鞋垫都没有的酒红色制服鞋显得那么累赘。快迟到正是因为她为了这次久违的正式约会，在穿着方面下功夫淡化了对时间流逝的认知。工装外套与白色带点浅绿的卫衣，牛仔短裤，最后是鞋子，上着已经是更显青春活力的款式了，先排除了丝袜配黑色高跟的选择，然后在黑色的短靴和酒红色的乐福鞋当中选择了后者，直到脚上感觉到违和感后才意识到自己错拿了高中时期的鞋子，很好看但是费脚，但是已经快到时间了，她已经不想再回家更换了。

“迟到了呢，大小姐。你的迟到时间，是想听用毫秒为单位的还是以 CLK_TCK 为单位的？” “很对不起啊，我是迟到了，但是你穿成这个样子出门，算不算跟我迟到这事扯平了，大科学家。” 

俊宏毫无疑问是匆匆忙忙从单位出来赴约，外面披着一件他们所属的量子计算机研究所的白大褂出来。尽管迟到的是自己，但是她的找补逻辑是，自己为了这次约会费心打扮了很久，他却一幅完全不上心的样子，虽然这个逻辑不通畅，也不能掩盖自己客观上迟到的主要过错。但是她却感到十分开心。 

天城知代捂着脸微微一笑，她觉得这样挺好，仿佛找回了从前约会时互相打趣的快乐，自己大学时代和他约会，那时候俊宏开玩笑挪揄她的力度比起现在有过之而不及。 

俊宏对时间的敏感某种意义上源自高中和刚进大学从事算法竞赛时的“习惯”，和他的队友，以及中、韩两个东亚竞赛大国的选手一样，思考数据结构和算法的选用，关注时间/空间复杂度，常数优化这些概念。后来他去了量子计算机研究所，工作忙起来不再经常把这些术语挂在嘴边了。其实就是因为工作忙了约会的机会少了，两个人之间少了很多约会时才会有的互相打趣吵闹的机会。她想起来从前的约会，当二人会为了约会时的路线争执时，上月俊宏会冷不丁从挎包中拿出一台笔记本电脑打开操作系统的终端界面。 

“你要干嘛，编程死宅……”

“说得像你不是编程死宅女一样，不知道怎么走，拿TSP问题跑一下……” 

天城知代经常会被这句话搞无语，但她很喜欢他一本正经解释两个人从家里出发逛完所有地点再回家抽象出的模型的样子。最离谱的是他还会给这个奇葩约会程序迭代，第一代程序他的描述是，把地点的坐标输进去，但是因为距离全部是不考虑实际交通状况的直线距离，所以跑出来的结果很抽象；第二代程序考虑了实际的交通状况；再后来他做了一些比较复杂的联动，第三代程序在平板电脑上点几个点然后在电脑端计算路径并返回；第四代因为知代无意中在平板上乱点，貌似是因为复杂度爆炸把电脑整卡顿了，更换了启发式的算法……如今不知道过了多少代，引入了不知道用什么手段训练出来的语言模型，只需要把约会安排输进电脑，那个他引以为豪的“独属于他俩的大模型”，就能根据安排的文字部分解析出要去往的地点，然后规划好路径，顺便推荐路线上的美食、短视频平台上流行的打卡地点以及购物店。 

时尚街上，所有人都穿得很潮流，上月俊宏只是披了研究所的白大褂，不过某种意义上，这又何尝不是一种独特的穿搭。天城知代印象中，他并非刻板印象中的计算机理工男，曾经也是个追求新潮时尚的家伙，虽然比起真正那些自带轻浮气质大概率会经常出没于某些机车帮中的潮流男生，连入门都算不上，但是在一群发际线堪忧整天只穿格子衬衫出门的工学部男生中，他的研究程度就属于是“鹤立鸡群”了。他和她头上的情侣挑染挺能从侧面说明这个问题。天城知代还记得当年还是上月俊宏主动提出的去做个情侣挑染。

“不要误会了，虽然是红蓝色这种老生常谈的自古红蓝出CP式搭配，但是红色是AMD红，蓝色是英特尔蓝，我染蓝色，大小姐你就染红色的……” 

“所以说我染AMD红，你染英特尔蓝？” 

“因为AMD yes……知代酱你在我心中永远是yes！” 

“什么烂俗却又清新的情话……”，知代想起了他脸红得最厉害的一次的样子，居然用计算机硬件品牌的烂梗编出这样一句清新脱俗的情话，俊宏他终归是有些特立独行的想法，让人捉摸不透。 

结束完打情骂俏的争执后，两人默契地走向了附近的服装店，上月俊宏需要把这套过于不着调的研究所白大褂换下来，而天城知代则是在这双不合脚的鞋带来更多痛苦前，换一双新的。俊宏决定先给他女朋友换双鞋，只是没想到他们低估了原先不合脚的程度，光凭她一个人竟然脱不下来，无奈只好把腿搭在俊宏的大腿上，硬是让他用力拽了下来。

“真好奇当初你是怎么穿进去的……果然还是换下来扔掉好了。” 

“别扔掉啊，就当送给你好了。”

“送我干嘛？让我穿女装给你做设计当免费模特吗？你都穿不下我还穿的下？”

“……那随便你怎么用，就当是信物吧，承载了我宝贵的高中回忆以及这次约会奇遇的东西怎么想都不能随便扔掉吧，看到它你就能想起我。”

“怎么了大小姐，还怕我跑了不成？好吧，就留着，全是老旧的皱纹里面的商标和尺码都被磨损得看不清了，这种东西某种意义上也够有纪念意义了。” 

大概天城知代是真的不希望哪天上月俊宏就突然离开她，甚至是跟别的女人跑了，她想起那个“只要给男人买不合脚的鞋，那个男人就不会离她而去”的说法，虽然不合脚的是自己。她曾经天马行空地想过在俊宏18岁成年那年突然回到日本的儿时青梅竹马女玩伴，或是大学期间打算法竞赛三人小组照片上的那个美女队友会拐跑他什么的，她对他产生了奇妙的占有情，明明自己是关系建立中先被追求的那一方。哪怕是想看到上月俊宏哪一天突然睹物思人对着那双旧鞋子发情做出不可名状的事情，她都觉得是好事。

“笑死我了，大小姐你这几年原来还有在长身体啊，这些年我带你吃的这么多顿大餐和给你做的很多顿饭还是很有用吗！”

“你笑啥，说到吃饭，是不是你把我喂胖了让你找到嘲笑的点了！” 

“想啥呢，换鞋子呢跟身材胖不胖有啥子关系，我是说你脚，算是长胖了……高中时代还是230的尺码，今天选的都是240的大小。” 

“高中时代啊，突然好怀念啊，虽然会纠结偏差值进路规划这些概念，和入学考试的准备，无忧无虑的JK生活终究还是一去不复返了，现在不仅要工作，还要纠结一百年以后地球会在氦闪危机当中炸掉的问题……但是你不会不管我吧，如果地下城名额抽签抽不到我你可得想办法啊。” 

坐在长椅上，一边看着知代继续挑选着衣服，一边想着她的高中生活回忆，又想到人类和这个世界的命运。

“生本就是意外，硬币反选为尘埃”

人类几千年的文明史在宇宙百亿年的尺度下，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偶然罢了。2034年，行星发动机模型成熟，地下城掩体方案提出，人类会不得不躲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城里生活2500年；2031年，世界上首座数字生命研究所在中国北京成立，人类开始思考以这种方式在数字世界存续文明的可能；追溯到更早的话，那是2027年，“中田一夫”（Nakata Kazuo）是那时候全日本最耀眼的名字，在传记与访谈之中，最初他被认为是一个疯子，他的老师死在了可控核聚变的实验中，他却夜以继日地不顾自己死活一般，继续着老师的研究，好在他成功了，从导师生前最后一次实验数据中获得发现，研究出了重聚变发动机，当然这个世界上跟他一样疯的大有人在，他和一个叫做刘欣的中国科学家会面，自己的重聚变发动机技术与那位中国科学家引用神话典故“愚公移山”提出的“流浪地球”模型相结合，在世界上建造无数座发动机，把地球从原本太阳系的轨道上推走，去往两千五百年航程以外的新星系，震撼了全世界。 

“锵锵，发什么呆呢，你看下这件衣服还好看吗？” 

思考这十几年来世界的转变对于上月俊宏过于沉重，天城知代拍了拍他的肩膀，将思绪从过于宏大与充满不确定性的人类未来当中拉了回来。她给俊宏选了一套颇有极客风格的套装，夹克和裤子就像是蚀刻了电路板上去一样，还带有荧光效果，接着是一件黑色的卫衣，上面印着一棵电路元件风格北欧神话的世界树，中间一个大大的红点，配上英文的大字。

“Norns Forever，hiro你知道这个Norns是什么网站吗？以前网上看衣服，倒是有Github款式的、vue款式的还有什么PyTorch、Tensorflow款式的，就是不知道Norns是什么款式？” 

“谁知道啊……不过这棵电子世界树印在卫衣上还挺帅的，还是大小姐你的衣品好，就买这件了。” 

最后她考虑到自己先前脚被磨得太难受了，放弃了高跟鞋、短靴等选项，直接换上了一双白色的运动休闲鞋。走出衣着店，二人往着美食街的方向走去，电线杆上方的监控摄像头不安地闪烁着红点，注视着刚才上月俊宏和天城知代二人在衣着店里那点互动和打情骂俏，他们二人最后的甜蜜时刻。

“喂，大小姐你怎么又突然像有了精神一样，别冲那么快，前面是上坡路……” “逛了那么久，人家已经饿了，想吃东西的时候似乎就把脚上的酸胀抛脑后了呢，穿过上坡就到美食街了，hiro你快点跟上来吗。” “好了好了，我上来……喂，知代，小心你后面那辆车！”

“嘟……” 

突如其然的，坡道顶端有辆车直挺挺地滑下坡，恰如其分地打滑，不偏不倚地朝着天城知代所在的位置撞去。

“什么声音，漏水了吗？不可能吧……” 森崎志帆（Morizaki Shiho），上月俊宏的高中基友，他正准备下到数字生命研究所的停车库开车去接他的女朋友上原千佳（Uehara Chika）回家，一边接着千佳的电话一边朝着疑似滴水声的方向走去。

“啊？无人驾驶汽车调度？道路占用临时交通管制不准人开车过来？知道了，晚点再开车过来，得让你多等会了，无聊的话你把你自己手上的游戏清一下。” 

挂断电话，他在电梯前的自动售货机处停了下来，抬头发现天花板上并没有漏水，只有一个监控摄像头闪着红光仿佛与他在对视。森崎有喝罐装咖啡的爱好，既然到了这里，不买白不买，他熟练地点开售货机上的按钮，成功地拿到了一罐在研究所里相对比较抢手的口味。

“哼……什么大凶吗，运气还算将就吧。” 

全日本（其实是全球）的大规模无人载具车祸发生后，很多所里的研究员失联，所里的主管打电话让他临时加班，去东京都的圣弗兰特医院调查情况，如果不是看到某个熟悉的身影，他完全不敢相信今早不详的预感会成真，早上打开手游清理每日任务时，在游戏里的神社抽签，结果是罕见的“大凶”，说是“会有血光之灾”，着实给他吓了一跳，他玩这个游戏这么久从来没有抽到“大凶”的签，以至于他认为游戏内容根本就不会刷到大凶的选项。

看着急救室面前坐在椅子上双目无神的上月俊宏，森崎志帆顿时感到无比的揪心，昨天知代还在他面前搂着俊宏活蹦乱跳地说第二天要好好地去时尚街约个会，结果现在急救室的大门似乎快将这二人阴阳两隔。 

习惯性地出于分散注意的目的，他走到医院办公区的自动售货机跟前，买了一瓶罐装咖啡，然后坐在俊宏的旁边，二人头顶的监控摄像头闪着红光，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上月俊宏当时在事故现场焦急地抱着知代，身上沾满了她的血，染红了卫衣和上面那几个英文的大字，印在卫衣上的世界树就像是从树根吸取养料一样，血污自下而上渗开。

时间仿佛定格在了天城知代被推进急救室的那一刻，俊宏和志帆两个人坐在长椅上，一言不发，直到急救室门上的灯由红转绿。不幸中的万幸，医生脸上的表情很复杂但不完全是尽力后的无力回天，命保住了转入了ICU病房看护，但是知代从此以后再也没有醒来过。 还算走运的是，天城知代在ICU病房里度过了最危险的时候，转入了普通看护的病房，上月俊宏向量子计算机研究所请了一个长假，病房里放置了一张行军床，把家里各种生活用品打包过来在这里长住几天。森崎志帆时不时下班了会过来探望，心疼地看着俊宏面如死灰的样子，好在天城知代“还活着”这个事实保留了他眼里剩下的最后一道微光，假如连这最后一丝光亮也消逝了，不敢想象了。那天晚上回家，森崎志帆做了一个噩梦，梦见浑身是血的上月俊宏抱着他，跪在地上，把志帆穿着的研究所的白大褂染得都是可怕的鲜红，他看到俊宏缓缓地抬起头，睁开眼睛，里面闪着可怕的红光。随着一声大叫，把睡在志帆身旁的上原千佳也给吓得醒了过来，她从来没见过自己的未婚夫做这样的噩梦，坐在床上气喘吁吁。

“为侥幸可以相爱，造了船，移着山”

“出征是古老的宿命，人将赤足踏入夜晚”

Chapter 1：量子之影的雷达

陪同上月俊宏处理好天城知代的车祸后续，森崎志帆收到了一份来自中国的请柬，他独自一人前往探望恩师马兆，顺便参加师门的同学会，同学会的组织者是马老师一个几年前专业学成，却转去学金融在华尔街投资挣了大钱的师兄。师兄安排的这家坐落于中关村量子科创大厦最顶层的餐厅档次和氛围都是全球知名的，但是来到包间后，森崎志帆敏锐地察觉到在场气氛的紧张和怪异。过了一会马兆来到包间和学生们谈了一些关于量子计算机、国际局势和太阳危机的话题，象征性地和老学生们敬了一杯酒，拿起刀叉吃了几片牛排，啃了几条肋排，夹起几块花椰菜就借故研究所还有事就先行离开了。

“不好意思啊，知道志帆你辛苦从日本来中国一趟，马老师最近所里的工作很忙，好好吃啊不用拘谨……”

马兆走后，包间的氛围有所缓和，森崎志帆和几个同学交流了一些在日本工作的情况，有一位同学正准备开启话题，和森崎志帆聊一下他那位即将和他结婚的妻子千佳的事情，被另一位同学打住了。看着在场同学仍然凝重的脸色，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有些人在清华、北邮任教或是他们的大老板是这些学校的，你可能也知道，哪天的车祸，在座有那么一两位是鬼门关走一遭回来的，但是有的人，没那么好运了，本人没什么事，但是……要么是老婆没了，要么是儿子女儿没了，在这些老板底下干活的学生最近不好过了……”

刚才那位制止讨论的同学悄悄给森崎志帆解释了今天这顿饭氛围如此紧张的原因，他还提到马兆老师最近比以前更忙，是从马老师另一个课题组带的一位叫图恒宇的学生被卷入那场车祸开始的。

“图恒宇前辈的经历听了的人都很难过，整辆车直接后座被创烂，自己受点轻伤，只是……老婆当场没的，女儿叫啥……丫丫的，医院里抢救了半天，还是没有抢救过来。马老师以前特别喜欢他，挺能干的，之前搞那个数字生命研发的实验用的数字生命卡，做了很多贡献。希望能早点好起来……”

森崎志帆想到了还在病房里守着的上月俊宏，没有被卷入这场世界性悲剧，还在谋划和未婚妻如何在太阳危机下过自己小日子的他明白，自己没有资格评价是知代那种生不如死的状态让人痛苦，还是图恒宇前辈的那种情况更让人绝望。不过他想到关于这场全球大规模无人载具车祸的一个疑点，被卷入其中的科学家真正遇害的寥寥无几，主要的受害者反而是他们的爱人、亲属或者朋友。

聚餐终了，森崎志帆和老同学告别，独自一人走在中关村的大街上，触景生情，他想起了几年前还在中国深造读书时，上月俊宏和天城知代他们处在情侣间最卿卿我我的时候来中国找他玩，在中关村、国贸、三里屯、王府井和西单几个北京的“中心”瞎逛，逛街累了走不动了就带他们在中餐厅点了一大只烤鸭顺便配上烤羊排、京式甜点吃到饱为止。夜深了，领着这对情侣“大驾光临”他正就读的学校，他坐在操场的看台上，将属于二人的世界留给他们，自己默默地看着两个人在跑道上牵着手融入夜晚高校操场上青春的氛围，偶尔会有夜跑经过的中国学生听出不属于中文母语甜蜜而兴奋的讨论，而忍不住回头多看上一眼。

用校友卡刷开学校的门，来到当年那座操场，不一样的地方，不相同的地方，时光送走了一届又一届的毕业学生，在太阳危机的时代大背景下，这里的学生大多在学习生活中逐渐领悟到对人类未来的责任感，毕业后奔赴各种相关的岗位。现在学校里随处可见的是当年没有多少的，太阳危机的宣传画和标语，例如“投身到人类最需要的地方去”、“移山计划是一片广阔的天地，到那里去一定会大有作为”。学校的展览艺术厅设置了由艺术媒体学院学生创作关于太阳危机相关的专题作品展览会，包括一些天马行空的关于太空电梯、行星发动机甚至是供人类逃离地球的“诺亚方舟”式的宇宙飞船的创意设计，另外也有关于自动化设备、量子计算机和人工智能等反思技术发展的创作。

坐在展览室的长椅上，看着淡黄色的墙壁上挂着的展品，周围的一切是那么宁静安详，让人希望时间能在此刻片刻停歇。学校的氛围还是和当年一样让人安心，完全不会像在美国高校访问时，突然碰到一帮穿着奇装异服大肆裸露的激进分子当街打砸墨镜，烧毁防晒装备，搬来一箱防晒霜一把火点燃。他在展览馆里和恰好坐在座位上欣赏着这些创作的女生谈起这些，只见那位女生讲起一件有趣的事，附近两所高校有些学生组织起来到北京航天中心门口举着“快乐一百年”的牌子闹事，表演行为艺术，被维护秩序的警察抓住时，还在大喊“我共享单车没还！”，让人哭笑不得。

“没有人的文明毫无意义”

森崎志帆想起了自己毕业时马兆老师给他的最后的寄语，他和其他同学一样也曾经好奇过，如果太阳真的氦闪了，把自己做成数字生命备份，让人类文明在数字世界中永生，难道不是研究量子计算机和数字生命技术的初衷吗。马兆并不会过多地向学生解释这个问题，毕业的时候，在研究组的会议室内，马老师在黑板上画上一个“无限”的符号，准确地来讲，加了一些细节使其看起来更像一个莫比乌斯环，然后指着这个环娓娓道来对学生的寄语，最后用这句话收尾。

离开研修的母校，森崎志帆和一个在日本读工学部学士期间认识的朋友吉川力武（Yoshikawa Rikitake）约好来到他现在当助理教授的学校见面。还没有走进校园，那座标志性的主楼吸引了他的目光，即使已是深夜，主楼仍然灯火通明，仿佛是在向路过的行人展示这里面的师生钻研攻读的勤奋，吉川先领着森崎前往他位于主楼的工位，走在大楼内部，偶然瞥见一些没有关门的办公室，一排排的工位上并没有几个师生。

“最近很多研究组放假了，工位上不会有什么人的，如果有，那多半是来蹭网或者工位电脑比自用电脑配置好来打游戏的，当然我倒是得负责一些国际学生的学业，不然也大概会考虑回日本清闲一段时间吧……”

比起主楼外侧的灯火通明和气势恢宏，楼内狭长的过道内并没有怎么开灯，反而更显压抑，和吉川的闲聊倒是缓和了氛围。“老师您好”，吉川略微低头向着二人突然在过道上撞见的一位身着白色长袍的教授问好，那位教授一言不发，提着手上或许是刚打满开水的水壶，径直走进两人旁边的那间办公室，用充满警惕的眼神注视着二人，然后重重地将门关上。

“哈哈，隔壁研究组的大老板，做深度强化学习的，出来的研究成果很多让头部的游戏公司买了去，挺厉害的一个组，真是勤奋啊，学生都不在教授一个人这么晚在楼里干活……”

到了工位，吉川一边倒上茶水一边调侃刚刚看到的情景，吉川力武拍了拍森崎志帆的肩膀，森崎像是受到了很大的惊吓一般突然一个寒颤，眼前的森崎神情并不对劲，或者说一脸惊恐，就像是从大型跨国犯罪组织逃出来，看到组织派来追杀的杀手时一般的恐惧。

“不会错，绝对不会错，那个藏着混合了绝望、悲伤、不甘与不计一切的阴郁的眼神，以及偶然瞥见的那位教授桌子上那台醒目的……550A，吉川谈起的这位教授当前的状态绝非什么学生不干活老师干活的勤奋典范，那扇重重关上的门，是他将自己与世界隔绝的屏障，或者说，给自己建造的囚笼。”

森崎志帆觉得自己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探知雷达，除了他的挚友上月俊宏，雷达对任何一位那场全球大车祸的受害者做出反应，那种与神明在生死的天平之上添加筹码之人才会有的气场让森崎志帆感到来自本能的恐惧。眼神里展露出的是他们不可控的偏执、疯狂、孤注一掷和破釜沉舟，甚至可以向恶魔签订契约，出卖自己的灵魂。

在数字生命研究所工作的森崎志帆可太熟悉550A拿来做数字生命实验的用途了，那个教授脖子上挂着一个项链，项链上挂着的东西虽然直接看不出来，但是隔着外套里的衬衫，他很清楚突出勒出来的那个形状……数字生命卡。

“怎么了志帆，是不是刚才那位教授摔门把你吓到了，虽然工作很上进对出成果很执着，但是在学生当中评价还是挺好的，没事的，来喝杯我沏的茶吧，再不喝凉了，在中国待久了，喝上这样一杯能很好地让自己感到平静，比以前泡咖啡好。”

森崎志帆接过吉川力武端来的茶水一饮而下，心情总算有所缓和，喝完茶水继续和吉川交谈，时不时翻开桌面上各种论文和审批资料。

“吉川，以后见到那位教授还是不要说太多话吧，怎么说呢……他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不清楚，至少从今以后，他需要一个不容外人打扰的自我空间。”

吉川力武并不是特别明白森崎志帆为啥会对这位教授发表这样的看法，虽然他比起那位教授肯定更愿意相信在工学部里朝夕相处睡一间宿舍的朋友。

“在学校里再转一会儿，这么晚了也没别的什么吃的，干脆去学校附近的一间日式居酒屋吧，在学生之间挺受欢迎的。”

居酒屋里，点上两大杯啤酒，很多炸串，店内放着的是二十年前的怀旧曲目还有平成甚至昭和时期的上古老歌，在这样的氛围下，森崎志帆心中的恐惧终于完全消散了，仿佛回到了当年和吉川这些朋友在读书时下馆子的时代，没有特别的违和感，除了附近有些学生的讨论夹杂着地方的方言他完全听不懂。两个人略有醉意后，条件反射般地说出日语多拿几串肉串后，引来在场都是中国人的员工和顾客的目光。

在中国待了几天，玩累了拖着精疲力尽的身体走出成田机场，森崎志帆差点一个踉跄摔在地上，公路旁突然停来一辆车，从驾驶座上走下来一袭风衣的女人摘下墨镜。

“得救了呢，千佳酱！”

“可要好好感谢我哟，今天我可是大驾光临来接某个人回家呢。”

森崎志帆躺在后座上直接睡着了过去，他心中浮现出一张结婚届的画面，什么太阳氦闪、数字生命还是全球的五千起车祸，在车上睡死的这几十分钟里，志帆获得了短暂的平静，脑子里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早点和千佳过结婚后的小日子，养个孩子，他甚至有点希望第二天东京开放地下城让他们一家直接下去，住到这辈子结束为止。想象很美好，只是从上月俊宏和天城知代出车祸的那一天起，宿命的星轨交错缠绕，与现实世界完全不同的一个世界，散发着危险的吸引力，森崎志帆终究会被这引力所吸引，迎接那波澜壮阔跌宕起伏的命运，正如无穷的命运和浩瀚的宇宙，等待着地球与全人类。